莱芜人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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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好象越来越淡了，我觉得年味是由过年时的那些仪式形成的，在城市里没有了这些仪式、在农村里开始省略这些仪式，可能年味因此变淡了。
    老舍先生的文章里曾经写过老北京过年前做的种种准备，在我老家没有那么烦琐了，好象就是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彻底打扫卫生、腊月二十三把灶王爷送上天，然后基本上就是赶年集准备吃的了。
除夕前一天的下午贴对联、挂灯笼，晚上父母就开始忙活，主要是切肉、泡肉、剁肉什么的，我帮不上忙，就待在他们身边给他们精神上的支持，呵呵。
除夕早晨，父母一般很早就起床，燃起木柴煮肉，小时候我和妹妹起床晚，基本上我们起床的时候肉丸子已经煮好了，我们只负责吃，如今老大不小了不好意思赖床了，很早就起来，但是还是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傻坐着等着吃。
然后我和父亲就开始忙活着“供养”（我的家乡用“供养”这个词来指代准备供品、祭祀祖先的种种，想不出其他单个的词来说明这件事情。敦煌石窟的壁画下方很多都画着小人像并注明这是“供养人XXX”，好象是说XXX出资请人开凿石窟、绘制壁画、提供祭祀品，由此看来，我老家用“供养”这个词还是很恰当的。），用他们的话说，我终于开始“干点人活”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杀鸡、“盘鸡”（所谓“盘鸡”，就是把鸡弄出个高难度的“造型”，嘿嘿！）。因为还要弄造型，所以要求刀口在离鸡嘴很近的位置，我对这个位置掌握的不好（好象从上高中开始杀鸡就是我的任务了，有一次刀口太靠下了，做出的造型非常难看！），一般都是让我三大爷把鸡杀死。杀死，开水烫过，褪毛、撸去鸡脚上的皮、拔去鸡嘴上的硬壳，趁热给它造型。第一步，先把鸡的两支翅膀从杀死它的刀口里向上伸进它的咽喉，将翅尖从鸡嘴里掏出来，然后两个翅尖与鸡嘴成垂直状（这个动作太复杂，等买了Sony-H5，拍下来给大家开眼！），这个造型的名字可以叫猪鼻子里插葱或狗嘴里吐出了象牙（亵渎了先人，罪过罪过）。这个步骤最难的是鸡的翅尖上有一个退化的爪子，虽然很短小，但是在把鸡翅往喉咙里伸的时候，很容易戳住喉咙，有一次都把鸡舌头给拽出来了。翅膀从嘴里伸出后的鸡耷拉着脑袋，为了保持平衡，把它的两个爪子先拧个180度，再折个180度，这样它的爪子就从它的腹部贴在了它的背上，再让它爪子前端的脚趾抓住背部的皮，这样它就可以稳稳的、抬头挺胸的待在盘子里了。e的神啊，这个动作比他娘的艺术体操和 yu jia难多了。
然后就是往八仙桌后的墙上挂一种特殊的画。这种画，中间的一幅180cm*120cm，两侧的为180cm*30cm；中间的一幅工笔的表现的是庙，两侧的写意的画满了各种水果，这可以视为简易版的祠堂。大户人家有钱，TMD，所以他们建庙祭祀祖先并摆上各种珍奇的水果孝敬祖先，穷人家只好画饼充饥，画一张庙及各种水果来让祖先享受眼福了。挂上它之后，再把写有祖先名字的折子展开，靠在画的下方放在条案上，齐活了，祖先在上，可以受俺一跪了。电视剧里的大户人家是把先人的名字写在一块木板上，密密麻麻的摆上，一不小心碰了，祖先就“吧唧”掉地上，受些“皮肉之苦”了，罪过罪过，还是当穷人的祖宗安全。
再把其他的供品摆到八仙桌上，就可以去请祖宗们回家过年了。在地上冲着祖坟的方向画个半圆，烧些火纸，然后喊一嗓子“老爷、奶奶，回来过年了”，据说他们就准备回来了，呵呵，一般情况下，我父亲怕我不恭敬的、狼腔鬼调的声音吓坏了祖宗，总是抢在我前头赶紧喊了这一句。家里和祖先们在世时已不一样，为了给他们引路，在每个门的门槛外要放置一根棍子，这样他们知道遇到门了，该抬脚了，就不会被绊倒了。我比较烦放一些又粗又长的棍子，那样祖宗不会被绊倒了，但是我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撂倒了，所以我总是放细的。我干过的最经典的是把一根“开棍子”（一种一端带“丫”型叉的棍子，比较短小，用于把手推车支起来。）放在了门槛下，我大爷看了说，罪过罪过，你这么整，祖宗都被你撂倒了肯定摔坏了，呵呵，他老人家赶紧烧火纸、点香告罪。
然后还要在院子里扎个小棚子，给“天地三界十万XXXXXXX”（好象是所有神灵的总称！）留个位置。
老爷、奶奶们回来了，年就开始了，从这时开始八仙桌旁的椅子不能坐了，因为老爷、奶奶坐上了。我经常跟父亲开玩笑，我说好几代的老爷、奶奶，这么多人，俩椅子不够啊，把马扎也给他们坐吧，基本上把他气的不行。
忙完这些，天已晌午，母亲也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我们这里的风俗，非常怪，小时侯看别人的作文，他们写的总是丰盛的年夜饭，而我们这儿除夕夜、初一早晨都是吃素的，这样的寓意是一年里会比较肃静，不会和人吵架什么的。所以除夕哪天的午饭我一般都吃下三顿的量，晚饭和初一的早饭喝点水就可以了，从这一点上说，过年就是受罪！
晚上一般都是看完本山大叔的小品，然后开始弄一个辞旧迎新的仪式，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放上供品，烧些火纸，口中念叨着感谢神灵去年保佑我们全家平安、希望神仙来年继续努力保佑我们全家之类的话，呵呵，磕几个头，完成了这个仪式。因为老王我出生时是个瘸子，后来神仙们显灵，我又不瘸了，所以父母每年还要额外的搞个神秘的仪式以示感谢，这个仪式我还要回避一下，最后只是出来磕头就行了。
再后来父母分别到大门口、水井旁（现在是自来水管旁）烧些火纸，向辛苦了一年的门神及井龙王表示感谢（同时要提前接出足够的水，直到初二下午过完年以前，要让井龙王他老人家歇息两天！），最后在门外放一通鞭炮，然后就是清淡的年夜饭了。
因为除夕夜神仙还没喝酒，脑袋比较清醒，有什么要求他们比较容易记住并帮助你实现，所以有什么愿要在除夕夜里许下。据我大姑的做法，据说长的矮的孩子，在院子给天地三界神灵搭的小棚子里点的长明灯下拽一拽他的脖子，他就可以长高，比生长激素还管用，只是因为她老人家忘了给我拽一拽，所以我才没长到1米8。还据说，要在长明灯下掏掏耳朵、擦擦眼睛，这样可以耳聪目明。
初一，吃完早饭，与家族里的同辈的兄弟们一起去给长辈们拜年--就是磕头。小的时候，磕完头长辈给压岁钱，那时候傻，都给父母了，现在不傻了，没人给我了，我还要给我外甥钱，什么世道啊。中午照例是丰盛的一餐，下午父母出去拜年了，我在家侯着，有来拜年的邻居，要陪着他们一起磕头，我的膝盖，苦啊。
初二上午，领着一大群侄子、侄女，当孩子王，玩，爽，比打牌、打麻将爽多了。中午吃完过年期间最后一顿丰盛的午饭，就等着送别老爷、奶奶们了。等到整个家族的人聚到一起了，还是在大街上划个大圈，烧纸、饮马（据说老爷、奶奶是骑马来的，要拿煮水饺的汤还有小米什么的饮一下马！）、磕头，然后狂放鞭炮，这样俺们老家的年就过完了。
虽然有这些烦琐的仪式，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有趣的，这些仪式让我觉得老家的年还比较有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