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 人 傻 事---刘曰芝小说

梅西

刘曰芝

    蒋风、沈雨、韩霜、杨雪，四条汉子同年生人，同年参军，转业后同在L市工作，因此关系显得格外亲密，他们倡导并率先成立了L市第一个战友协会，虽然不是社团主管部门批准的正式民间组织，但他们的活动却是有滋有味，多姿多彩：有困难互相帮助，有情况互相交流，有成绩互相分享，有缺点互相指教，时不时还来个聚会，在喝酒聊天中谈古论今，指点江山。他们的举动影响了他人，便效法他们的做法，纷纷成立协会，诸如同乡会、同学会、同仁会、同庚会……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听说L市最近又出现了一个野外生存协会，主要活动内容是男女成群结对到深山峡谷、悬崖绝壁、江河湖海、惊涛骇浪中去游览、攀援、搏击、探险，经风雨见世面练胆量。每个人身上背着啤酒、饮料、面包、饼干、太空被，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体味历险之乐趣，磨炼野外生存能力。前不久，他们在一绝壁处玩耍嬉戏，不慎跌入三百多米深的峡谷，造成一死一伤，自此，有人戏称他们是野外“找死”协会。
        周日，蒋、沈、韩、杨四人又如约来到“好运来”酒家聚会，韩霜嚷道，“这几回每次来都是‘好运来’，菜就那几样，吃腻了。听说城东边又开了一家‘财源广’酒楼，饭菜有特色，生意很火爆，不如到那里光顾一番，也换换口味。”韩霜转业后原在地震局工作，后来觉得整天研究地震又没有地震，耐不住寂寞而下海经商，以经营钢材起家，现已成为L市颇有影响的民营企业家。
韩霜话音刚落，杨雪说道，“怎么，你想转大圈轮着吃，撑死你也吃不完。据调查，咱L市大小酒店光注册的就有4200多家，未注册的也有1000多家，天天有开业的，天天也有倒闭的，你吃得过来？”杨雪自转业后，一直在市委秘书处搞调研、写材料，为领导制订政策服务，所以，说出话来总是数字当头，有理有据。
        蒋风说道，“我无所谓，哪儿都行，反正你们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儿。”蒋风转业时志愿到物资局工作，现在物资局举步维艰，几近倒闭，老蒋正放假在家，等待物资系统改制，是退是干尚未定局。
        最后还是沈雨一锤定音，“今天既然来了，就不再换地方了，下次可以考虑老韩的意见。”沈雨在四人中年龄大几个月，是老大哥，职务又是某银行行长，每次聚会，大都是他买单结帐，在意见发生分歧时，他说话最具权威。
         “反正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是傻子！”韩霜仍嘟囔了一句。虽然没再引起大家变更地点的意思，可他一说到傻子，却引起了一大堆有关傻子的话题。
    “现在人家总结概括了四大傻子，我觉得挺有意思，你们听说了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给我们听听。”
    “说是‘领导讲话他乱说，领导挟菜他转桌，领导要和他硬憋，领导贴子他踅摸。’”
    “这些说法都很实在，也大有人在。有些人说话办事就是不看火候，不会迎合领导，这不是傻子是什么，不吃亏才怪呢！2000多年前的孔子就说过，‘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意思是说，不看领导的脸色说话办事就是有眼无珠，是瞎子。就说第三种人吧，‘领导要和他硬憋’，现在有些领导就是爱玩，打麻将也好，甩扑克也好，都是动输赢、掏现钱的，一打一宿，输赢都在几千元、几万元、还有几十万元的。和领导打牌，本身就是一种礼遇，领导需要那张牌，你就及时打出去，让领导和，让领导赢，不就得了，一来显得领导牌技高，二来显得随从会办事。虽说这是变相行贿受贿，但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第三种人就截然相反了，领导需要的牌就在他手里，他就是捏着不放，让领导干着急和不上。傻子，纯牌傻子，傻得不透气。再说第四种人，‘领导贴子他踅摸’，这不仅是傻子，简直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
    “最近我也听说了四大傻子，和刚才说的不一样，不过我听后仔细琢磨了一阵子，觉得不大对头。”杨雪说道。
    “你也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听听。”三人一起催他。
    “说是‘光干工作不跑官，只要有酒打一圈，出发开会不拐弯，抱着小姐光聊天。’”
“这些说法倒也实在，现在不是流传说，生命在于运动，当官在于活动吗。该跑不跑，机会难找；该送不送，原地不动；该收不收，囊中常羞；该玩不玩，后悔当年。杨雪，你怎么说还有不对头的地方。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多么复杂深奥的事，到群众那里都能给你总结得头头是道，合辙押韵，在情在理，一语中的。
    “要我说，也别太出格，凡事都要辩证地看，就拿‘出发开会不拐弯’这一条来说吧，我看未必是傻。那胡长青去云南参加世博会，拐弯拐到广州嫖娼，由此查出个省部级大贪官来；马向东在中央党校学习，拐弯拐到澳门去赌博，连命都赌进去了，这样的教训还少吗！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去了就染病。”杨雪一席旁征博引、言之有据的话，说得三人连连称是。
    四人谈趣正浓，酒菜上桌，小姐进房，按长幼坐定，边吃边聊起来。
    蒋风喝了一杯酒，点上一支烟，长叹一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呀？”三人异口同声。
    “要说傻，我最傻。转业时组织上把我安排到公安局，我不去，偏要进物资公司，这倒好，现在物资系统每况愈下，面临倒闭，我也闹了个全家下岗。”蒋风说着还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不必后悔，当初物资、商业、粮食是最好的去处，你让我们都羡慕得了不得，为了去物资局，你又是托人，又是和安置办的人争吵，那架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梅西

（接上文）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几年你在物资公司也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汽油、柴油、木材、钢材、化肥、煤炭，哪一样紧俏东西不是经你手批出去，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签上‘蒋风’二字就能办大事。”
    “事实上你不就是为了这点权才执意去物资局的吗！现在看来是吃了亏，犯了傻，而当初你是为了沾光才去的，是为了有职有权有名有利才去的！那时候你掌握着全市的物资大权，多少人见你都得点头哈腰的，可真有点‘权倾朝野’的派头。”
    “这只是问题的一面，问题的另一面是，去企业也不注定是孬事，关键是看咱有没有本事，愿不愿意付出。咱市的王世东也是军转干部，他在一片废墟上创业，硬把一个资不抵债、连年亏损、已经下马两年的小铁厂建成了一个拥有万名职工的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每年给国家缴税几个亿，他自己也是光环耀眼，荣誉成堆，什么‘优秀军转干部’、‘全国优秀党员’、‘全国人大代表’。靠得是什么，靠得是共产党员的骨气，革命军人的志气，敢为人先的勇气。转业时分到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抓住机遇，创造辉煌。”
    “所以，去年你跟着别的军转干部上访是没有道理的。不是当时没有安排好，当时中组部和总政治部有联合文件，军队转业干部一般要安排在公检法及执法部门，临走时组织上都反复征求了意见，基本达到本人满意、组织满意、地方满意才离队，当时你不是非‘物资’不去吗？咱可不能光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更不能用集体上访的办法给组织施加压力。”
    “听说你最近又迷上了打麻将赌博，那可是犯法的勾当，因赌博输了老底，丢了老窝，没了老伴，远了老友的可大有人在，家破人亡、蹲了班房的也不是没有。无所作为没有出路，自甘暴弃等于自杀，老兄还是振作起来向前看吧。这是我们几个人的共同忠告。”
    “我心里明白，我是图权图利不听组织安排是一傻，跟着稀里糊涂上访又一傻，染指赌博更是傻上加傻。”蒋风低着头自责地说。
    “今天是战友聚会，可不是老蒋的批判会，我们随便说说，提个醒，对咱四个人今后的路如何走会有好处——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杨雪连忙解围。
    沈雨说道，“说归说，老蒋的困难咱们不能不管，这么办吧，你那下岗的儿子让他到我们银行当储蓄代办员，月工资1000元，另加储蓄提成，一个月下来能弄个一两千块钱，保障自己的生活绝对没有问题，你看行吧？”
    蒋风忙说：“行，行。”
    韩霜说道：“你也别在家闷头打麻将了，到我公司任办公室副主任，算我聘你，主要是帮我搞搞管理和对外协调——老兄的文字能力和协调能力我还是认可的。月薪1600元，你若觉得行，明天就来上班。”
    蒋风又是一连串的“行，行”。
    杨雪说道，“他们俩有本事、有实力，能帮你解决大困难，我不行，没那能耐。但我那儿文字材料多，天天需要打印，你女儿不是办了个打字社吗，让她来找我，她能干的活，我多给她一点，也能增加点收入——别的我还真做不到。”
    谈笑间，蒋风的一些根本问题得到了解决，感动的老蒋热泪盈眶。他站起身，斟满酒，说道：“我不再说什么了，我敬三位一杯，一切都在酒里了。”说罢一饮而尽。
    韩霜说道，“刚才说的这些傻事，都是咱北方人干的，人家南方人可不这样，想的是挣钱，干得是发展，没功夫干这些傻事，个个精明得很。谁英雄，谁好汉，全在钱上见。”
    “不，不，你说错了。”韩霜话音未落，立即遭到一片反对声，“南方发展快，南方人会经商，南方人有钱是事实，但有钱人不一定不干傻事，你没听说南方也有四大傻子吗？——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包二奶包成老公，贩毒者成了吸毒翁。这些事还不够傻吗？这不都是那些有钱人干的？”
    “远的不说，就说你吧，也是咱L市有名的大款之一，光固定资产就好几千万，可你干得傻事还少啊，听说你在城里就有两套房子包二奶，另在青岛、烟台还有，可是真的？”
    “这些事都是我的隐私，你们怎么知道的？！”
    “咳，你以为咱L市多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半个小时转两圈，屁大的事一阵风满城皆知。有一次，一个外地人出差到咱L市，打算用一天时间转转L城，一睹L城之风采，可是，的车拉着他穿越四大马路，看完五处景点，时间整好用了两个小时。那人大失所望：常听说有‘京津户渝L’等大城市的连贯说法，原以为L市可能与北京、上海、天津、重庆等直辖市一样大，没想到真比老婆腚大不了多少！”
    “先不说咱L市多大多小，就说一个人做了事就不怕别人知道，别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韩霜说道，“我做的好事也不少，怎么没人知道，我每年都向国家缴上千万元的税，赞助公益事业也有上百万，那个怎么没人说没人提，玩个女人却路人皆知！”
    “唉唉，你也别觉得委屈，以为做的好事没人知道，你是咱市民营经济的先驱，缴费纳税的大户，市委书记都给你披红戴花发奖品，报上有名，电台有声，电视有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功是功，过是过，好事坏事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用好事掩盖坏事。咱弟兄们知己，才这样当笑话说说而已，要不，谁管你那屁事。”
韩霜还想为自己开脱：“说实话，现在哪个领导没有情妇，哪个老板没有二奶，我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提不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可不是小事，真要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你后悔都来不及，那才是大傻子一个呢！”
    “唉，也别光说我们这些布衣百姓，也说说你们当官的，沈雨、杨雪，你们二位一个是行长，一个是科长，都在岗在位，特别是沈雨，多年来行长稳当，好车稳坐，年薪100万稳拿，有职有权有钱，你也给我们说说你的为官之道。”

梅西

沈雨说道：“咱这点官还叫官？咱这点钱还叫钱？咱坐的车还叫车？你没听人家说吗？‘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的官小，不到上海不知道自己的车孬，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的钱少’，咱自己看自己又高又大，人五人六的，其实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地方长官是一方霸主，部门首脑是行业巨头，咱不和上头比，就在咱市里来说，你们就是大官了，咱市几家银行的头，年薪都是上百万，相当于一个普通公务员30年的收入，相当于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好几代人的收入。椐有关资料称，中国80%的财富被0.4%的人掌握，贫富差距大，分配严重不公，这是产生两极分化的土壤。银行行长们的收入虽然在全国算不上0.4%的富人，可在L市也是名列前茅，让所有人望尘莫及了。”
“公正地说，这不是咱沈哥的问题，是分配体制的问题，咱管不了。可是，全国各地因贪污受贿营私舞弊倒了台、下了马、进了监、毙了命的银行头们可不少，但愿咱沈哥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常在河边站就是不湿鞋，在同仁中树立个光辉榜样。”
         沈雨说道：“我没想当光辉榜样，更不想身败名裂，只想平平安安。其实我早就看透了，‘家有黄金万两，一天也就是三顿饭；家有广厦千间，晚上也就是一张床，家有良田百顷，死后也就是个小匣子，’谁也带不走。实话和你们说，我的年薪前几年是二三十万，后来逐渐长到一百万，现在累计起来也有几百万，但我一分也没动，全部当股份入了银行的投资公司。我自己既没有豪华别墅，也没有高级轿车，更没有把这些钱留给子女的想法。我常对两个孩子讲，走正道、干事业、帮别人，我可以支持，要想拿着老子的钱养尊处优、挥霍浪费、甚至胡作非为，门都没有。我死后这些钱怎么处理，我还没来得及想，反正我也带不走，也没打算留给子孙，   顺势而为，我认为财富最后都是社会的、国家的。我万事俱备，只想做好眼前的事业。”
          还没等沈雨把话说完，蒋凤急忙插话道，“听说美国实行继承税，继承的财产80%以上缴税，也就是说继承人最多能得到20%，其他都是国家的。要我说中国也应该在这方面与国际接轨，实行继承税，减少私有财产，这样既能富国强民，也能促进公益事业，还能弱化一些人的贪心欲望。要不，人家比尔.盖茨怎么把500多亿美元的财产捐献给了慈善机构呢！”
         “扯远了，扯远了，人家沈哥还没说完，你怎么又扯到美国去了。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中国有中国的文化，学习外国先进的东西也不能生搬硬套。沈哥，你说说你是怎样在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五花八门的社会交往中把握自己、清正廉洁的。”杨雪说道。
       “俗话说得好：‘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要心中多想事业，少想得失，多想群众，少想自己，什么工作也能干好，什么关系也能处好。譬如说分配不公的问题，银行管理层实行年薪制是上头定的，各家银行都是这样的，咱改变不了。但是，管理层多得了不能忽视了职工群众，因为工作都是他们干的，他们的工资奖金，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的后顾之忧，都要兼顾搞好，为他们创造一个无忧无虑心情舒畅的工作环境，方能和谐同心，朝着一个目标前进。中国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行贿受贿，是典型的腐败行为，党章不允许，干部条例不允许，可是不收不送显然是不通事理，不晓人情，最终混个孤家寡人，别说提拔重用，工作都迈不开腿。于是就有选择地收，有选择地送。我的原则是老亲戚、老同事、老领导、老朋友，也收也送，不认识、不熟悉的不收不送，礼尚往来，增加友谊，这里边有个情；烟酒及土特产品，也收也送，现金及有价证券不收不送，别把自己‘收’进监狱，也别把别人‘送’进班房，这里边有个度。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则，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事实上共产党的干部绝大多数还是好的，有不少领导不但不收礼，连门你都叫不开。”
        “沈哥不傻，沈哥聪明，沈哥是我们的光辉榜样……”三人连声夸赞沈雨。韩霜提议斟满酒，恭恭敬敬地同饮六杯，祝愿沈雨平平安安，顺顺溜溜。
         “当官和当官的不同，像咱杨雪老弟干得这一行，整天爬格子，写材料，起早贪黑熬夜，下力多，报酬少，提拔慢，是地道的傻官，和沈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这些年杨雪工作出色是有目共睹的，领导讲话、工作报告、信息督查、专题调研，这事未了，那事又来，写的是汉字，熬的是心血，拼的是老本（身体），就是受累不显活，费力不讨好。”
      “反正我知道，杨雪转业后就到县委秘书处当秘书，6年混了个副科长，又6年才扶了正，在科长的位子上一干又是8年，眼看年过50提拔无望，快到离岗的年龄了，真是时光无情，官运闭塞。也好，当了科级干部，也算恢复了你在部队的正营级。”
    “杨老弟月薪2400元，真够可怜的，说句实话，真不够我一天的招待费。”韩霜总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当秘书写材料是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干不了的差事，必须耐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艰辛，耐得住挨熊，要不就别干。”
      “咱虽然没当过秘书，但有件事让我认识了秘书，认识了写材料的艰辛。有一年，我到市政府调研室办事，正赶上苏秘书拿着一张报纸大发感慨，原来那报纸登了一篇微型小说，题目是‘心愿’，说的是一个局的赵秘书，干秘书多年，文字材料很棒，深得领导赏识。可因种种原因终未得到提拔，和他一起进局的同事，有的都当了副局长了，可他还是秘书一个。由于经常熬夜写材料，白天上班迟到的事时有发生，因而，从未得过满勤奖、先进奖、遵守纪律奖之类的荣誉，同事说他无能，老婆骂他废物。他为领导写的讲话稿不计其数，可自己从未在众人面前讲一次话。梦想在众人面前讲讲话，成为他的一个心愿。机会终于来了，上级领导让该局上报一名优秀机关工作者，并在表彰大会上介绍经验。局长权衡再三，认为赵秘书二十多年如一日，默默无闻、无私奉献，是个‘老黄牛’式的人物，大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形状，就决定报赵秘书为优秀机关工作者。赵秘书也为作好这次大会发言做了认真准备。表彰会还未召开，赵秘书忽觉身体不适，到医院一查，竟是肝癌后期，大会发言终成泡影。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局长问他还有什么心愿，赵秘书无限惋惜地说，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大会主席台上作一次报告。这一次，领导信任我，把机会给我了，我却躺在了病床上，不怪领导，怪就怪我身体不争气。说罢，泪如雨下。市政府苏秘书当时拿着这张报纸，逢人便念给他听，逢人便诉说当秘书的悲惨，我当时听了后心情十分沉重，倍感文字秘书工作的艰辛，下决心不但我这辈子不干这一行，子孙后代也不叫他从事这个工作。眼下看看咱杨老弟的光景，还真有点小说主人公的影子。”
        听了众人的议论，杨雪叹了口气说道：“有啥办法，象我这样的，经商没本事，下海没本钱，提拔无靠山，只有靠力气干点力所能及的。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人家说我挣钱少，我总和我的父辈比，和农民比，他们辛勤劳作一年，纯收入才跟得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人家说我官小，我总和我过去比。我在农村长大，充其量不过是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娃，和我一样大的都在家里种地呢，比起他们，我算是幸运的。我现在西装革履出入市委机关，就已经很体面很光彩了；别人说我不办事，这个我承认，别说大事，就连招工、参军、转户口之类的小事我也一个没办，其实是办不了。就为这，惹得我那些亲戚、朋友怨声载道。但是我问心无愧，我有我的工作，我总不能扔下本职工作挖门凿眼地去干那些与己无关的事。反之，当我的调研成果进入领导决策的时候，当我写的讲话稿受到领导赞许的时候，当我的服务对象心满意足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成就感。去年召开党代会，为了最后一遍校对大会报告，我在印刷厂等了一宿。报告最后得到‘理论有高度，内容有深度，目标有适度，措施有力度，是一个好的党代会报告’的评价时，我一高兴喝了半斤老白干，醉了整整一宿，你说值得吗？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小富即安，小成即满’。说我实在也罢，说我无能也罢，说我傻子也罢，我都认了。”